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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爱粉笔头
宋文武
学期即将结束，全市统考在即。为了加强监考，也为了增进学校、老师和学生家长之间的交流、沟通与理解，学校让每个班推荐两位学生家长参与监考工作。这样，我才有幸得以和我所推荐的两位学生家长中的一位共同监考。这位学生家长是我的同行，她是一位小学教师，也是班主任。我们在一起监督高考复读生的期末考试，和对待高考监考一样，职责所在，不敢有丝毫疏忽与懈怠，四场监考，我们几乎是全程站立。作为“东道主”和男教师，我站着是应该的，我建议这位学生家长坐下来，可是她基本上没坐下来过。一场考试，监考两个小时或两个半小时，站立这么长时间，还要注意学生的一举一动，并做好服务，的确够累的。县教体局教研室领导前来检查指导监考工作，推门查看了我们考场的监考情况，对学校的这一创新性监考工作予以充分肯定。其实，更令我敬佩、感动并自觉受益颇深的，是这位学生家长的一个小小的举动。第一天的考试结束，晚自习正常上课。第二天上午，作为监考教师，按照相应的时间规定和纪律要求，我们领了试卷、答题卷直入考场。刚进教室，我就看见走在我前面的搭档弯下腰，直至蹲下身来，捡拾地上的几个粉笔头，然后站起来，将它们轻轻地放进讲桌上的粉笔盒里，动作娴熟，流畅自然，一气呵成，蕴含朴实之美。这也是我平时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的动作，然而，今天我反应迟钝，下手慢了，是我的同行、我的学生家长帮我完成了这项任务，让我备受感动。像她这样具有优秀素养的教师、班主任，怎么能不让人放心而又充满敬意呢？在我的心目中，这样的同行就是名副其实的优秀教师。教师对学生的教育与引导，不仅在于言语谆谆的口头传授，更在于以身作则的示范引导，正所谓“细雨透地，润物无声”。这是一种传承。关于粉笔头的故事，可以追溯到四十年前。那时的我正上小学，乡村学校条件落后，设施简陋。但是，在乡村里，教师，哪怕只是民办教师、代课教师，也是相当受人尊重的。乡村里缺少识文断字的人，所以才更敬重知识，渴望知识。生活在社会底层，吃尽了苦头的农民，希望自己的后代不要像他们一样一辈子只能做井底的蛤蟆，见不了世面。而能够摆脱如此命运的途径，通常是读书，通过读书考学，参军，或者积累文化然后外出闯荡，从而摆脱土地的束缚。因此，读书几乎成了乡村里雷打不动的大事，与读书相关的事与物也变得尊贵起来。粉笔便是其中之一。老师们手里的粉笔总是充满了神奇的魔力，他们能画出各种美丽的图形，能够写就许多奇妙的汉字，能够推演无数魔幻般的算术题。粉笔，比教鞭让人感到亲切，虽然它们都可以看作是老师的化身，但教鞭代表着老师们严肃的一面，而粉笔则映照出老师们亲切的形象。老师画出的每一个图形，写下的每一个汉字，推演的每一道算式，都凝聚着无穷的智慧。而承载了这一切的，不过是一支小小的粉笔，甚至只是一个已经磨损得几乎捏不住的粉笔头。因为粉笔太珍贵太稀罕了，教室里的讲台上通常不会放太多的粉笔，以防被调皮的熊孩子们拿来互扔打仗给糟蹋了。偶尔，我们也会得到一截粉笔，但绝不是从讲台上拿的。握在手里，或装在书包里、文具盒里、衣服口袋里，舍不得用。而每当用它来写字或画画的时候，就像在试卷上答题，在新书、新作业本上写下姓名，都会无比谨慎而庄重，生怕暴殄天物，更怕有所亵渎。上课前，老师们有时会特意从办公室里带粉笔来，这些粉笔通常是前面的课堂上用过的，有的成了粉笔头。除了白粉笔，还有彩色粉笔，那些彩色粉笔在黑板上留下的字迹、图画更是让人眼前一亮，兴奋不已。如果上课期间没有粉笔，或者带来的粉笔用完了，老师就派学生去办公室里拿粉笔，这是一件让人觉得非常光荣和露脸的事，被派去跑腿的学生能够从中感受到老师对自己的关爱、信任与重视，因而勉励自己不能辜负了老师的心意。下课时，老师会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断粉笔，小心而郑重地放进讲台上的粉笔盒里。那一连串的动作娴熟极了，像是为渴求知识的我们又完美地解答了一道应用题，让我们牢牢地记在心底。讲台是粗陋且破旧的木板搭起的，它却像一块阵地，稳稳地矗立，引导我们冲锋向前；粉笔盒虽然是纸糊的，却坚固无比，粉笔置身其中，便神圣不容侵犯。在老师们的陪伴与指引下，就这样，走过小学，升入初中、高中，十年寒窗背后，是父母无怨无悔无私无求的默默付出，我终于考上了师范大学，注定今生可能要一直与粉笔打交道。大四那年，在信息技术课上，教授我们现代教育技术的老师正在播放幻灯片，突然，一个灯泡闪坏了。老师说，更换一个新灯泡需要二百来块钱。这相当于我们当时一个月的生活费，我简直惊呆了：这些钱能买多少盒粉笔啊！师范大学毕业，回到高中母校任教，厕身杏坛如今已有二十余年。其间，教育理念不断更新，教育技术不断发展，就连乡村学校都用上了智慧黑板、平板电脑等现代化教学设备。“新冠”疫情出现以前，线上教学、“空中课堂”被美化以至神化，直到疫情发生，它们才现出丑陋原形。运用多媒体设备只是教学的辅助手段，课堂教学不能演变为单纯的技术展示，作为高中语文教师，我觉得无论教学手段多么发达，都无法替代一支粉笔带给人返璞归真的审美愉悦，就像书法，电脑字的呆板，是不能与手写体的灵动相提并论的。因为一个小小的粉笔头所承载的，远远不止知识本身。怀远文学：宋文武《小巷深深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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