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放牛娃的启蒙教育

陈茂华

如果有人问我,“什么能改变人”?我会回答,“环境能改变人”。人必须努力适应所处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,否则不能很好地生存。此外,教育也能改变人。

我是父母的第六个孩子,第一个存活下来的儿子。和周围的人比起来,父母重男轻女的思想一点都不严重,爷爷奶奶去世得早,也没有人给他们额外增加压力。但是生活在农村,你必须有儿子。否则,来自社会的压力极大。有人会说你前世做了坏事,所以今生遭受报应。当然,他们说的比这难听很多。

所以,我幸运地降临在这个大家庭后,自然而然地成为黄陂人所说的“刚贵果子”(大意是宝贝疙瘩)。母亲曾告诉我,她怀我时,有天晚上乘凉,忽然看到天上一道亮光,于是她趁机许了一个愿,希望能生个儿子,我出生后,她还去木兰山庙里还愿。这些迷信的东西估计她自己都将信将疑,但足以体现她当时没有儿子的巨大压力。

我上学前留下很多娇生惯养的笑话。婴儿期,身边必须有一个人看管,因为一不小心会有“偷生娘娘”光临,只要没人贴身看管,就可能生病,传说是被“偷生娘娘”摸过——轻则重病,重则丢命;小时候,喜欢在饭下面挖一个洞,名曰“做房子”,“房子”倒后,我便大哭大闹。

还有,冬天用热水泡手后,指尖出现“皱纹”,于是我大声惊呼,“瘪了,瘪了”。上学之前,我的后脑勺一直留有一撮长发,人送外号“狗尾巴”……三岁看大,七岁看老。于是有人感叹,“这个孩子这么娇惯,以后能有什么用”?

我出生于建国后的人口生育高峰期。村小学(中心小学)离家约30米,但当时上学的孩子太多了,没有足够的教室,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孩子必须分散到各个小队(即自然村,黄陂称为塆子),三年级才能到村中心小学。塆子里并没有教室,一般都把仓库当教室。所谓仓库,就是小队的空房子,平时用来存放农具、化肥、种子等。

穿着妈妈纳的千层底布鞋,背着一个小布包,我的小学生活开始了。一年级教室就是隔离塆子的仓库,有一个很小的窗户,室内光线来自屋顶的亮瓦(屋顶的透光瓦片)。教室被分为左右两部分,左边坐着两排一年级的学生,右边坐二年级学生。从家里带一块木板,两头分别叠几块土砖,就是课桌。

一年级和二年级共用一名老师,也就是我们的启蒙老师曹老师,他同时兼任两个年级的语文和数学老师。一个年级的同学上课时,另一个年级的同学则自己看书。大家坐在一个屋子里上课,其实都很熟悉彼此的课程。

有一次,二年级的同学集体朗诵课文《春雨》,“滴答,滴答,下雨啦;种子说,下吧,下吧,我要发芽;梨树说,下吧,下吧,我要开花;麦苗说,下吧,下吧,我要长大;小朋友说,下吧,下吧,我要种瓜”。因为“下吧”的发音和“下巴”一样,一年级的同学觉得非常好笑,于是在教室里面笑得前俯后仰,上课状态有点失控。

没有上课铃,也没有手表。晴天,太阳透过亮瓦照到墙上会有一个亮点,曹老师在亮点处用粉笔画个记号,太阳光照到记号处时就放学,阴天时就看村民的活动状态放学。

印象中曹老师长得眉清目秀,一表人才。但是听大人们说,他有肝病(乙型肝炎),不能干农活,所以大队安排他做民办教师,还说他活不了多久。当时还太小,对死亡没有什么概念,觉得老师看起来很阳光很健康。但是我们小学还没毕业,曹老师就去世了。那时候乙型肝炎就等同于癌症,想起来十分难受。

那时的学费2角钱,但是很多家长都是把家里的柴草、自己编的扫帚、自己种的菜送到村中心小学冲抵学费,每次抵几分钱。中心小学有住校的老师,他们需要柴火烧饭,学校教室需要扫把打扫卫生。

一般人用的铅笔都是1分钱1支,那种铅笔没有橡皮头,表面有四道纹,呈灰褐色。从废旧轮胎上割下来一块,就是橡皮擦。烟盒纸弄平整就成了草稿本,写满以后用橡皮擦掉,再次利用。大家经常在一起交流做橡皮的心得,比如谁谁谁从哪里弄到一块不同的轮胎,做的橡皮效果很好。我读到高中毕业都不知道有拼音本。

没有体育课,但经常有劳动课。劳动课一般就是帮班级所在的塆子捡稻谷、拾麦穗。上劳动课时大家都很积极,我那时有儿童哮喘病,和小伙伴们上蹿下跳一会就哮喘就发作,喘不过气的状态至今记忆犹新。我们乡有一个非常有名的柳姓儿科中医,治好了很多儿童疑难杂症,我父亲带我去看了两次,吃了两次药后,哮喘就完全好了。他看病不收钱,也不卖药,可惜他高明的医术失传了。

现在记不清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的什么,只记得有一次考试的题目是看拼音写汉字,除我之外,班上的同学都不会。汉字的内容是毛主席语录,“要搞马列主义,不要搞修正主义;要团结,不要分裂;要搞光明正大,不要搞阴谋诡计”。同学们估计还没有弄清楚拼音怎么拼读,或者被长长的一大串拼音吓到了。

从家里到隔壁塆的仓库教室约米,路上要经过大队的果园,果园里面有不同品种的梨子,但是有人严密看管,很难吃到。柿子没有人管,我们经常把青柿子摘下来扔在草丛中,等其成熟后拿出来吃,如果蚂蚁发现,就捷足先登了。上学放学都要经过一块坟地,有很多关于那里的可怕故事,说说笑笑的同学走到那儿就瞬间安静,急冲冲地跑过去,然后如释重负地又开始打打闹闹。

晚上有时候在煤油灯下做点作业,那时候老师不怎么检查作业,学习成绩也不重要,没有人会想将来考大学,吃饱肚子仿佛更重要。每年春季青黄不接的时候都吃国家的供应粮,也就是国家提前借给你的粮食,经常吃到陈化粮,有浓重的霉味,吃了满嘴起泡。

小时候得过很多奖状,奖状贴在家里土墙上是一种装饰,也是父母心中的一点安慰。上到小学五年级时,父亲觉得我不是种田的料子,就有点想让我走读书这条路了,他一再强调我家是书香门第,因为他的爷爷是个秀才,本来可以求得更高的功名,但是家境贫困,不得不种地教书养家。

一个被认为是娇生惯养的孩子,自上学以后,就彻底改变了。该放牛的时候放牛,该砍柴的时候砍柴。也许是觉得自己长大了,也许是觉得自己应该有个学生的样子。最重要的原因,应该是父母的言传身教和姐姐们的示范效应。总之,从来没有挨过打,也没有被呵斥教训过,读书以后就变了。

教育真的能改变人。行为规范、知识结构、目光眼界、道德水准等等,都能因为教育而改变。改变来自于学习和模仿,孩子是家长的镜子,研究生身上有导师的影子。

从甲山小学到塔耳中学,再到黄陂三中,走出黄陂,走向远方。三人行,必有我师。以前很少主动和别人说话,也不知道怎么接近别人。读硕士时,一位赵姓同学曾经对我说,“我教你一个办法,你会慢慢改变的。你想和身边的人打招呼时,就大声喊出对方的名字,班上有集体活动时,你强迫自己去参加。”试过以后,果然有效,研究生会的支部书记主动找我,说我这么积极,应该入党,于是我成为了一名共产党员。

来这所学校任教以后,给低年级的大学生做过几次专业动员报告,我喜欢说的一句话是:我们可以通过学习改变自己,心中的世界有多大,脚下的路就有多远!

陈茂华,大学教师,毕业于塔耳中学和黄陂三中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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