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昆仑
街心公园，老裁缝的残棋摊围满了人，一个中年人正在和老裁缝过招，旁边的人指指点点。
“甘拜下风！”中年人扔下十块钱，感叹着走了。剩下的人，摇头晃脑，没一个人敢应招。慢慢的人们四散开去，公园里，聊天的，看手机的，跳广场舞的，一派喧闹热烈的景象。
老裁缝呢，就那样坐着，就那样坐着。。。
变天了，大风开始刮起来，还打着旋儿。公园里，渐渐地安静下来。老裁缝继续静静地坐着，那布棋盘在风中忽起忽落，拍打着水泥地，发出“扑啪”，“扑啪”的声音。要不是四脚被东西压着，估计就上天了。又一阵风刮来，刮起了老裁缝的胡子，胡子在眼睛边摇摆着，那本来很小的眼睛，几乎就成了一条缝。老裁缝打了几个喷嚏，哆嗦着，收了棋摊，装进一个洗的发白的旧军挂包里，拍拍衣服，摇晃着走了。地上只剩下几个苍劲有力的粉笔字，残局一盘十元。
“爹，你又去摆棋摊了？”儿子问。
老裁缝没应声，只管往他爹的屋里去，刚要掀开门帘。
“咱家又不缺那几个散碎银子！”
“小东西，你懂个屁！”
老裁缝重重地关上门，“爹……”
“还是没等到吧？”老裁缝的爹似乎早有预料，长叹一口气，靠在窗前的沙发上。
老裁缝也长叹一口气，把家什收拾好，放在他爹的床上。在旁边坐下来。老裁缝的爹望着窗外呼啸的大风，“这风吹得好啊！像当年的风！”
那是个大风的年代。建国前夕，反革命的触角在做最后的颤抖。北边，辽沈战役正打的如火如荼。南方，特务，地痞，流兵也在大肆搞破坏。那时候，老裁缝的爹还是个十八岁的小裁缝，在浔阳江边开了一个裁缝铺，也是地下交通站，他就是这个交通站的站长。裁缝铺的大堂里永远摆着残局，不过，很少有人来应战，那十块银洋一盘的水火吊牌，令多少自称高手的人也望洋兴叹。那个年代，赌注不可谓不大。只是，偶尔有一个叫做八百里的黄脸汉子来和小裁缝过招，常常扔下十块银洋，一拱手，“甘拜下风”，然后扭头就走。
小裁缝和八百里的最后一面在江边，那天风在江面刮起几尺高的白浪。两人紧紧地握着手，迟迟不愿意松开。
“但愿你不负八百里的威名，东西能传到接头人手里！”
黄脸汉子那被风刮得泛红的脸，神情凝重，又重重的点了一下头，扭头走向轮船。
“爹，有人找！”窗外传来儿子的喊声。
老裁缝迎了出来，满脸疑惑的望着一个约摸二十岁的陌生小子，“找我吗？你是”
“我是八百里的孙子啊！”
老裁缝的胡子在风中急剧的摆动，瞬间眼泪就出来了。
“你爷爷呢？”
“爷爷在家呢！四川老家！”
“你，你怎么找到这的？”
小子开心的笑了，“有人录了您摆残局的视频，发到了头条。我知道我爷爷也爱好这个，拿给他看，谁料想，他看了半天哆嗦着说不出话。后来，告诉我这个残局只有小裁缝能摆。就这样我找到了您！”
老裁缝听到这里，眼泪忍不住地唰唰直流。儿子说：“爹，你咋不让人家进屋呢？风这么大！”
“对、对、对，进屋，进屋！”
老裁缝拉着小子到了他爹的屋里，后面跟着他儿子。
屋里，不时传出四个人开怀大笑的声音。风更大了，老裁缝他爹的话在风里打着旋儿，“八百里，无愧于八百里加急！”
作者简介：昆仑本名蒲亮亮，男，陕西省宝鸡市人。中国微型小说学会、宝鸡市职工作家协会会员。现为贵州作家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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