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天马
父亲在我面前还应该有一个称谓
——我家小院里的那些事儿(三)
“红灯笼”讲的是四岁第一次留下记忆的事儿,“举家东迁”讲的是五岁的事儿,这样推下来今天就该良六岁的事儿了。我小学是八岁上学,六七岁正是学龄前,那个年代农村没有幼儿园,更谈不上“学前班”,就农村孩子来说,我进入学习状态是比较早的,准确地说就是从六岁开始。
说父亲在我面前还应该有一个称谓,那该是什么呢?是老师,是我学习刚入门儿的启蒙老师。尽管那么多年从未叫过,但在我的心目中,父亲确是我名副其实的恩师。因为父亲在私塾先生那里学过“两年零一冬”的私塾,所以教个“学龄前”还是绰绰有余的。
我毛岁六七岁,应该是五八年、五九年那个样子,那个时候农村生产队里实行办“扫盲夜校”,父亲“两年零一冬”的学历,在他们那茬人来说,文化算是最高的,因为绝大多数人都是一个大字不识的“文盲”。“夜校”一周要开两三个晚上的课,学习内容主要是汉字、汉语拼音,还有简单的加减乘除法。父亲对孩子的学习格外重视,对我这个他寄予无限希望的老儿子,他当然就更“上心”了,于是我就成了生产队夜校的“插班生”,每天晚上父亲去“夜校”就一定要把我带上,晚上学完再把我带回家。当时,我虽然是个“插班生”,可跟那些一个大字不识的成年人比,脑子比他们灵活得多、聪明得多,再加上父亲给我吃点“小灶”,我的学习在“扫盲班”里绝对是名列前茅的。
有几年,父亲在队上还挂着“政治队长”的头衔,这样就用不着跟那些社员一样干“上趟子”活,这样他白天也可以抽出一些时间,把我的那些发小儿集中起来,办个“学前班”,学习的内容跟生产队里的“扫盲班”差不多,考虑到孩子们入学后的需要,父亲着重强化了学习汉字和汉语拼音。我到今天都纳闷儿,父亲的汉语拼音是从哪里学来的,即使他读过“两年零一冬”的私塾,那还是在旧社会,汉语拼音则是国家解放后推行汉字改革才推出来的。然而,父亲不但懂汉语拼音,而且基本功非常扎实,什么声母、韵母,拼法,他都搞得滚瓜烂熟,估计当时他还有自学的门路。
父亲教书,懂得什么叫“审时度势”,对生产队那些社员他要求就松一些,大家学什么程度,就是什么程度,在他的思维里,那只是“扫盲”而已。对我们这帮“小崽子”可就不一样啦,那他绝对够得上是“严师”,上课的时候很少看到他的笑脸,有人不好好听讲,或是违反纪律的,他就像过去私塾先生一样打手板的。
我们这个“学前班”有十多个“学生”,我虽说是他的亲儿子,可他对我也从不“客气”,学得不好或是违纪了,照打“手板”没商量,尽管我没有作过统计,估计在那期间我被打“手板”的次数一定是最多的。挨打归挨打,我扪心自问,在父亲面前,我不一定够得上是个“好儿子”,但我绝对是个“好学生”,上课认真听讲,课堂上做到规规矩矩,绝不“乱说乱动”,有时候挨父亲“手板”,我明知道父亲是为了“整顿”“班级”,为的是给别人看,我只是一个“无辜者”,我也能够做到“顾全大局”、“忍辱负重”。假如我们那个“学前班”也正式巴景搞评比的话,那我一定够得上一个当之无愧的“三好学生”。
在“扫盲班”、“学前班”,我是父亲的学生,回到家里,父亲既是我的“严父”,又是我的“严师”,每天都要给我留好多的作业,他在我的学习上从来不“耍官僚”,对所有作业都是有布置、有检查,除了要看作得对错,还要审查字写得规不规矩、作业作得是否规范,并且时常用“优秀”、“良好”、“及格”来为我作出鉴定。
父亲在家里为我准备一张小黑板,让我用来练粉笔字,黑板上每天必须有更新,父亲下工回到家里一定是要检查的,偶尔还会评论一下写得好赖。这种学习方式整整持续了两年,一直到我上学为止。其实,那个时候我还是不大懂学校的规矩,我上学当时完全可以直接上二年级,文理两科绝对具备二年级的水平。特别是粉笔字的“板书”,那绝对是“巴巴地”,还有汉字和汉语拼音,我学得都是十分扎实的,包括到现在自己用手机,都很习惯使用拼音输入法,熟练程度当在“高等”水平之上,这都是父亲为我打下的坚实基础。
回想起来,父亲在我学习方面,积极为我创造良好的学习条件,还想办法利用自己的条件和能力,为我开设“学前班”,在我学习问题上可谓是煞费苦心。可惜的是,我没有像父亲所期望的那样,圆得了自己的大学梦,这虽然有文革特殊时期的客观原因,但当我想起父亲为我所做的一切,当我认真思索父亲在我身上所花费的心思,仍然还是不能原谅自己,总觉得自己的一生愧对了父亲的厚望!